哀痛在端午——小Gucci散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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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午的来历更像一个传说，流传至今的端午已成为一个文化符号、一个节日；甚至更多时候，端午更像一个人们想狂欢的借口。

而在我们家，今年的端午，却成为了小Gucci永远的祭日。

小Gucci在端午节这天遭遇飞来横祸——横尸街头——其状惨不忍睹······

Gucci——一个小小生命的整个过程，只有须臾的一年半时间，但就这短暂的时光，他却像天使一样给我们这个家庭带来从未有过的欢乐与快慰。如今那快乐的时光对我们就像一个美丽梦境，此时只有苦痛、怅惘、无奈、追忆。

那年的春天，别人替小女从香港买了一款心爱的Gucci牌皮包。不久，她去通州抱回一只出生两个月左右的约克夏小犬——让她心爱有加。于是，这只小犬就被赋予了Gucci的名字。开始，我对这个半贵半雅半俗的名字不是很满意。我觉得欧洲的犬种，怎么也得取一个酸不溜丢的欧洲名字。比如：黑格尔、萧伯纳、格里格之类。再者网上说，最早是苏格兰人南下到约克夏毛织厂找工作时，随身带了斯开岛梗等各种梗类犬一起前往，后来与当地一些梗类犬交配而成。为此我想把小犬取名“彭斯”、“高原”之类，或许更符合原生地的特点。无奈在家里对此类事物我只有建议权，没有决定权。最后约克夏小犬还是被命名为Gucci。不过因为Gucci着实招人怜爱，所以，家人不时对小犬唤以“古小奇”、“古小奇奇”、“古奇宝宝”或是直接以“宝宝”称呼，这些称谓放在他处听之，一定让人感觉又酸又寒。但在我家，看妻女呼唤小犬的样子，感觉她们很是一种享受。而我一般变着音调叫Gucci。有时我也唤他“小孩”或“小家伙”。总之，无论你呼唤什么，小Gucci都能分清自己是被叫者，他总是“召之即来”。

今春一休息日我们一家四口去宋庄玩，回来时看运河公园有风筝庙会缤纷热闹，于是，把Gucci藏入书包骗过门卫保安，加入到扯线飞鹞的人群中，一起感受那份放飞的春意。巧合的是，遇到一对年轻小夫妻怀抱一只泰迪，那泰迪居然也被称作Gucci！真是缘分。看来对“Gucci”偏爱不止我们家人。

网上对约克夏名声的美誉度极高。人们似乎毫无吝惜地将溢美之词赋予约克夏。当你与约克夏朝夕相处时，才发现，网上对约克夏的赞誉都是名副其实的。尽管约克夏因其长发的缘故，初看其外貌有些女性化，仔细打量，会发现约克夏眉宇完全是一幅调皮可爱的小鬼精灵相。尤其我家小Gucci嘴略微向右歪一点点，时常把他的粉嫩的小舌头露出一截咬在外面，似乎在故意卖萌。有一国际著名狗粮品牌，其外包装就是约克夏略微歪嘴露一截小舌头的头像。用一句流行语：超可爱！与我家小Gucci却也何其相似乃尔！

但凡小犬都是惊声尖叫，声音频率高，听多了不免生厌。我想小型犬除了声带的生理结构关系，也与其身材矮小为防被欺负以吼唬人不无关系。但我家小Gucci一反网上说约克夏喜欢吠叫吵人的习性，他的声音颇富男声的力度，并且从不狂吠，即便遇到一般需要警觉的情况时，他也是先发出低沉有力穿透性强的声音，以示恫吓。一般情况，他会在恫吓时给家人传递信息，回头看看你，或是向你跑近给你更明了的提示，明确告诉你后，他会返回他的防御地点。如果情况持续或是家人不以为是，他就会以一般犬类少有的声音狂吼几声。因为小Gucci从不会发出令人厌烦持续的狂吠，所以每次在他恫吓狂吼时我们一般不去制止，即便是半夜三更。家人把听小Gucci的叫喊当作一种享受——欣赏的是人小鬼大的警醒、敢为、不畏惧的表现。

确实，与小Gucci朝夕相处久了，从一些发生的事上你会不免怀疑他是哮天犬托生。他时刻都会把勇敢、忠诚、不畏惧付诸于行动，为护主不惜让自己陷入危险境况。

我们住处距离中国油画院不远，但去那里抄近路要走过一个开放式的基建办公区，按规律此等地域必豢养几只猛犬。那天我带Gucci路过此处，看到地面脏乱，于是将Gucci抱入怀中。我们刚刚进入，便有猛犬狂吠声很迅速地由远及近，犬吠先是把我惊吓了一遭，没待我回过神，怀中的小Gucci已经飞窜而出，落地时搅得尘土飞扬；然后一溜烟直扑一棕一黑两只大过自己多少倍的猛犬。两只大犬被这一突袭搞得蒙了头，居然掉转头窜回自己的窝里。小Gucci依旧紧追不放，赶将过去一副追击穷寇的架势。小Gucci的行为令我眼花缭乱，感觉精彩十足。我赶紧追过去二次把他揽入怀中，没想到这样一个小小的生命，也敢为自己挑起一份担当。怎不让我内心充满欣慰与感动。

后来，每次我带小Gucci过那里都是把他抱在怀里，小Gucci每看见两只大犬总是在我怀里一边抖擞，一边有力地低吼几声——好像在说，你俩丫老实点！两只深色大犬晓得有那只小犬便只在窝边哼唧几声，从不敢造次。它们一旦发现我是落单，就敢从窝边出击几步对我狂吼。

尽管小Gucci勇敢，甚至喜欢斗狠。但他性格中却也有爱憎分明的一面。对待异性他从来都谦让三分，相互嬉闹时他都是受尽异性欺负却也不有力还击；而遇到同性尽管身材都大于他，他都是不惧、不让，勇敢面对。小Gucci还有让人钦佩的地方，就是对待流浪犬。流浪犬天生都是一些自卑、猥琐之徒，或许小Gucci天生一副悲悯心肠，每每遇到流浪犬，只要对方不挑衅，他总是对流浪犬有些嘘寒问暖的意思。倒是我们怕流浪犬罹患瘟病，担心小Gucci会有染病之虞，总是劝小Gucci对流浪犬需敬而远之。小Gucci也算能体察我们的良苦用心，再遇流浪犬他不再靠近他们，只是不远不近停下脚步注视一下也算行了一个见面礼。几天前，日照当空，带小Gucci散步，走到一辆车前，他停住脚步，向车下张望。我问你干嘛。他看看我，又向车下望去。我低头俯瞰，有两只流浪犬正在下面乘凉。当时我就想，如果小Gucci托生成人，他一定会乐得志愿者或NGO之类的慈善事业。以小Gucci温存的一面，我曾想或许小Gucci有资格做一名动物医生，为人类医治伤痛。小Gucci从不会咬人，对所有想跟他亲近的，他都会投桃报李还以同样的友情。其中，无论是小区保安、住户居民、拾荒者、清洁员、还是看似有钱、有地位的人，小Gucci都是来者不拒。他并没有网上说的约克夏对陌生人退避三舍的习性，你和他亲近了之后不管你如何“折磨他”他都是“逆来顺受”，讨你欢喜。

小Gucci不仅仅讨家人喜欢，陌生人对他也是怜爱有加。给狗穿衣服好像也是中国特色，我对此评价就是穷人孩子富娇养。小Gucci一共有七件衣服，其中五件都是别人送的，并且多是陌生人。有两件毛衣是一位大姐特意为小Gucci织的，那位大姐家住东坝，到望京探望女儿，清晨遛她自己的宠物时看见小Gucci后，第二天就给我们送了一件毛衣，后来她觉得小Gucci可爱，又织了一件，并绣上了“GUQI”，当听说不是这几个字母时，尽管我们觉得无妨，但大姐还是不容分说把名字重新绣过。新年时我们电话想给这位大姐拜年，却没联系上。在大街上小Gucci能吸引很多人眼球，有的人知道约克夏，并直呼为“小约”，有的人对犬类不晓一二，但喜欢的理由都是因小Gucci调皮可爱。上年秋天，在望京的街上，一个大爷看到小Gucci，停下脚说着“约克夏”，俯身细看，嘴上不时讲着“好可爱、好可爱！”然后唏嘘对我说道：“我们也曾有一只，后来被车轧死了，太伤心了！再不养了”！望着大爷离去的背影，内心不免一丝同情，同时思忖：对小Gucci那事不可能发生······。可如今，小Gucci却也遭遇同样悲惨的命运······

4月中与妻离京去鄂月余，期间最挂念莫过小Gucci。回来后发现与小Gucci心有灵犀我们彼此都怀揣一份思念。因为，到家后的前几天，小Gucci不离不弃地追我们，房间内你坐他坐、你站他站、你动他移。最多时候，看他是在深度睡眠当中，但当你稍有活动他就会迅速跃起，跑近你身边。每次带他散步从出门到回来自始至终也能感觉到因我们回来他内心的快慰——就像小孩过年一样雀跃欢腾，比之前少了沉稳，他那种及时行乐表现似乎怕我们再次突然离去。为此妻慢怀一份歉意道，再回恩施一定带上小Gucci。

野夫先生曾在其作品《球球外传》里讲述了一只名叫“球球”的小犬，在这个炎凉世界的悲凉一生。前些时候，野夫先生的表弟来家做客，话题从小Gucci说到了球球。他告诉我球球并非名贵品种，但其聪明程度令你称道。平时野夫先生给球球规定了一个很大的生活、娱乐空间，但不许球球进书房，他们互不侵犯对方空间。一般情况下球球对野夫先生的书房退避三舍，不过，一旦有客人到访，球球总是一脸无辜的在书房的门口处探头探脑，以求得客人的邀请或说情，进到书房享受一番高朋满座的乐趣。确实球球富于逻辑思维，懂得如何利用条件把不可能变通为可能。

我家小Gucci借着世界名贵种犬的身份，他的智商也是了得。

在当下我们家的经济状况也只是温饱而已，凭我们这般的年龄，在这样的社会上，不求富贵，但求平安，人生足矣。但面对一个对你坦露胸怀、不索求、只会为你带来欢乐的生灵，我们甘愿对小Gucci以穷人富养来待他。动物与人其品质的区别在此有一比较，社会养育的规律是逆痛无孝子，而向犬类这些生灵他们永远懂得知恩图报。所以，对小Gucci只要花得起我们都会为他买来吃用。他对我们的要求，从来都是适可而止，就像一个有操守、又有活力、富有礼节的人，很多时候他懂得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时候该尽情、什么时候需要自制。他的行为往往让我们感到宽慰，并引以为荣。

平时，基本是一周为小Gucci沐浴一次，每次洗浴完擦拭、吹干身体后，我都会不顾家人反对把小Gucci放到我的卧榻处，时间长了，家人也就把这当作常态来接受，并且每次洗浴完都会争抢与小Gucci“同床共枕”。不知小Gucci如何总结出这个规律，只要洗完澡他就知道可以跳上床去，一旦到大街上出去玩过，他就绝不再对床榻有任何留恋，除非再次洗浴后。

按网上说，因约克夏披毛的原因，这类犬不必外出散步。那样的娇养方法我家肯定不予理睬。每日带小Gucci一早一晚的散步基本由我担当，这件事三大好处健身、娱乐、享受。我带小Gucci散步、遛弯，基本上是相机不离手。看着人来车往有些抓到的瞬间令人欣慰，而有些错过的精彩又使你捶叹。有时会预见一个好场景出现，就会驻足等待。一开始，小Gucci总喜欢随着我左右张望，若张望不到什么又等得过长时，他就会以一种类似我们含水仰头漱口的声调对我嗔怨地哼哼三两声。每每这时我都弯下腰。怜爱地看着他说，等烦了，咱们走。每听到我这么说出走字，他便雀跃而行。后来小Gucci习惯了等待，在我拿着相机比划时，无论多久他再不叫了。要么自己在我周围玩，要么就立在我脚边耐心等待。

几天前，我带小Gucci来到一段小路上，坐在路边台阶上对着那边一对石狮等各式行人走过，拍他们与石狮擦肩而过的情景。小Gucci在我周围梭巡独自玩着，应该过了一段不短的时间，小Gucci也坐在了我的身边，看他极其安静地坐在我身边，不由得怜爱之心由生，于是把他放到腿上。小Gucci在我腿上静立须臾，便把一只前腿撑在我的左臂上，以另一只前足去挠我的相机或捏相机的手指。小Gucci明白，我是因拍照才在此地久坐不走。他的思维与行为让你绝不会以为他是只幼犬，只觉得他就是一个机灵鬼般的幼儿。

有一次，我与妻子去街上办完事，妻想顺便去超市买点东西，让我带小Gucci回家。因临近中午，有点饿，我就找了一间干净的面馆，询问服务生能不能带小Gucci进去，服务生没肯定，也没否定，只是把门开着，看着小Gucci，说着真好玩。我们进得里面坐下。而小Gucci总不是踏实地向门外瞭望，并扯着绳子老想走出去。我对他说，你踏实坐好，一会有牛肉吃，你瞎跑人家会把你轰出去。面里的牛肉有点咸，小Gucci尽管有肉可吃还是看他心不在焉。出得门外，我开始并没在意他拽着绳子向回家的反方向领我。像以往一样我连哄带逗地引着往回家的方向走，走近一个公园门口时，我对他说，我带你去公园吧！要是以往，他会雀跃而起，不用我指方向，自己就会找到公园的位置。可当时他倾斜着身子把我手里的绳子拉得紧紧的，即没有去公园意思，也不是回家的方向。我突然明白小Gucci的心思了。便俯身对他说：你是想找奶奶吧！我与妻子加小Gucci三个一起出来，现在剩下我们两个。当妻子与我们分手走去超市那一刻。小Gucci一定想：应该三个人在一起，剩下我们两个，奶奶一个人怎么办？否则，他不会这般固执地总对着妻子离去的方向担忧与期待。

由此想见：在他小小的内心世界，他对事事物物的演算以及生命的逻辑就是共存共享的境界。而我们自以为聪明绝顶的人类，恰恰缺少这份心智与心胸。

在当今，越来越多的感动是儿童或动物的行为赋予这个社会的。同时发现，很多动物学者或媒体自然类节目的制作者，都满怀一份超然于社会淡然、纯净心。这倒让我追问其缘由——或许，人类心灵的纯净之窗，需要那些我们看似低等的动物去开启！

小Gucci离开这个世界已经48个小时了，这篇文字从昨日开始在悲悲切切、断断续续中进行着，回忆起小Gucci生前的琐碎往事历历在目，泪水不时夺眶而出。之前无法想象对一只小犬的不测而亡会陷入如此的悲痛之中。

自从小Gucci遇难后我就一直追悔那个瞬间自己的愚蠢和迟钝。

就在遇难前的那个瞬间，我与小Gucci路过一家“曼谷印象”的居家用品店，每次路过，小Gucci都会向那家叫尼姆的拉布拉多犬打个招呼，当时，尼姆看见小Gucci也出来相迎。因为，那时正有一个顾客买了一张大条凳，几个人正往车里装。留下的车道不宽，一般情况下过车的车速都会很慢，所以，我一时懈怠，觉得小Gucci没有安全之虞，就没有跟紧小Gucci。当我突然感到有车从后面过来时，于是，喊道“Gucci看车！”往常小Gucci每次听到我喊“Gucci看车！”都会迅速跑到我所在的便道上，这次小Gucci听着我的叫喊，扭头转身望着我迈出了一步······只是一瞬，我没来得及挡住那辆车，这辆逆向行驶的车子已无情地从Gucci小小的身躯上碾轧过去——空气凝固了——尽管耳鼓没有因小Gucci发出任何微小的叫喊而产生物理的震动，但我却感觉到小Gucci冲着我发出天崩地裂般轰然然地呼喊，使我瞬间振聋发聩直至震撼着我的心脏怔忪不已······。